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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12-03 21:10: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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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個月后的11月25日，譚魚頭創(chuàng)始人譚長安接受了紅星資本局的專訪。無論是談論起“老賴”身份，還是賭博傳聞，他都顯得波瀾不驚。只是在聽說要拍攝視頻時，匆匆去換了一身西裝，說“還是要注意形象”。
此前一天，譚長安剛剛在抖音里開了個號，講述自己的浮浮沉沉：幾乎全部店鋪的關(guān)張，全國各地餐飲公司的吊銷注銷，歷史遺留問題所造成的高額債務，先后10余次列入失信被執(zhí)行人……
員工上萬 資產(chǎn)百億
轟然倒塌
“震驚了餐飲界也震驚了我自己”
譚長安在個人視頻號中提起的“轟然倒塌”，到底是啥樣？總結(jié)譚魚頭的現(xiàn)狀，譚長安說：“譚魚頭現(xiàn)在基本上已經(jīng)沒有”。
2014年，譚長安離開成都前往香港生活，一直到今年疫情后。11月25日，他在接受紅星資本局專訪時說，這期間，他幾乎沒有回來過。
就是在這6年時間里，他嘴里的龐大“譚魚頭帝國”，已經(jīng)轟然倒塌。
紅星資本局注意到，譚長安不在成都的這幾年里，譚魚頭仍零星地有新聞爆出。
例如“譚魚頭董事長譚長安否認澳門欠下2000萬”、“四川追賬公司分享譚魚頭被曝涉多起債務 曾在全國擁有百余家連鎖店”、“譚魚頭所在房產(chǎn)被拍賣 易主后品牌使用權(quán)歸誰？”、“譚魚頭接連易主 1萬元辦的會員卡怎么辦？”……
這些噱頭十足的新聞標題背后，譚魚頭每況愈下的經(jīng)營境遇昭然若揭。
但正式承認譚魚頭的隕落，是譚長安11月24日在自己個人視頻賬號中的講述：“如此龐大的餐飲體系，在短短幾年時間里轟然倒塌，震驚了餐飲界，也震驚了我自己。”
譚長安說，以前自己的員工上萬人、廠房數(shù)百畝、資產(chǎn)近百億、門店遍布大江南北，包括臺灣和香港。此后，譚魚頭又成為第一個將火鍋帶出國門的企業(yè)，“曾登上餐飲巔峰”。
再看如今，今年8月中旬，譚魚頭關(guān)閉了在大本營成都的最后一家店。而其他城市尚存的門店，也多數(shù)是由譚魚頭當年的員工背著譚魚頭“亂搞”的。“是假的！”譚長安說。
伴隨著全國各地店鋪的相繼關(guān)張，那些曾配合經(jīng)營而設立的譚魚頭地方公司、裝飾公司、物流公司等，也都已經(jīng)注銷、吊銷和解散。
我是如何把近百億資產(chǎn)譚魚頭做垮的
據(jù)天眼查APP，多家譚魚頭相關(guān)公司已注銷、吊銷
兩次借殼均告失敗
“命中注定不能上市，就不該強求”
譚魚頭真正開始走下坡路的原因，譚長安自己清晰地這樣總結(jié)道：是因為想上市。
據(jù)介紹，2001年，譚長安就赴香港成立了香港譚魚頭集團控股有限公司（以下簡稱“香港譚魚頭”）；2003年，香港第一家譚魚頭分店在銅鑼灣開業(yè)。
譚長安說，去香港開公司、開分店的目的就是上市。
“我們在香港開公司以后，都是按上市的規(guī)則來做的。我們請的會計事務所也是普華永道，全部的標準都是一直按規(guī)范的上市公司來做的。”譚長安介紹。
2009年，譚長安遇到了第一次上市機會。
彼時，福記食品（01175，HK）因現(xiàn)金流、人員流失等問題，在10月19日向香港高等法院提出清盤申請。譚長安看上了這個殼資源，且福記旗下還在內(nèi)地有餐廳資源，他很心動。他與當時香港資源（02882，HK）的主席黃英豪合作，準備拿下福記。
據(jù)譚長安介紹，當時已經(jīng)向福記的清盤人德勤會計師事務所投標，交了1700萬元的保證金，準備以2.38億港元拿下福記，離資本市場只剩一步之遙。譚長安回憶，黃英豪隨后對媒體的高談闊論，導致了這場重組的失敗。“他接受采訪后，好多內(nèi)地餐飲企業(yè)都蜂擁而至。真功夫來了，俏江南也來了。”
最后，這些餐飲企業(yè)均鎩羽而歸。有國資背景的安徽創(chuàng)投以6.58億港元的價格，將福記收編。
第二次借殼則更加戲劇化。
2011年，在一次坐飛機途中，譚長安遇見一位成都老鄉(xiāng)。這位老鄉(xiāng)說，他在香港有一個做藥的“殼”，但生意不好，想要出售。紅星資本局注意到，這一次的殼即是當時的維奧集團（01164，HK）。
而與第一次借殼故事類似，在他準備以2億多港元悄悄拿下維奧集團時，卻又被中廣核(01816，HK)旗下中國鈾業(yè)發(fā)展公司以9.84億多港元“搶”走。
兩次借殼不順利后，譚魚頭開始準備自己IPO。譚長安自己認為，正是這個決定，直接影響了譚魚頭的命運。
譚長安回憶，當時跟香港的一家風投公司已經(jīng)簽訂了對賭協(xié)議：風投出2000萬美元，而譚魚頭則需花3年的時間達到盈利目標，將公司做到上市。譚長安說，他按照2000萬美元的規(guī)模，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、裝修、開店，甚至也進行了一些其他火鍋公司的股權(quán)投資。
但按譚長安的說法，許諾的2000萬美元已經(jīng)被花掉，但風投的錢只進來了前期的500萬美元。而這1500萬美元的窟窿，直接造成了隨后資金鏈的緊張。
2013年，另一則消息讓譚長安的財務問題雪上加霜。彼時，四川媒體發(fā)布消息稱，一家小貸公司將譚魚頭投資公司和譚長安告上法庭，要求其立即償還借款本金1500萬元及利息220余萬元。
這則“豆腐塊”大小的消息，讓譚長安在銀行的信譽進一步降低，借錢變得更困難了。至于欠小貸公司的1500萬，譚長安說，這是幫自己弟弟貸的款，他做的擔保。弟弟沒還上錢，他就也被告上了法院。
即便如此，譚長安說，在杭州銀行還有5000萬元的額度可以貸款。但算上高額的貸款利息，他很難達成對賭協(xié)議中的利潤要求，也將面臨高額的對賭賠款。
就這樣，“幾件事情串在一起，時間也耽誤了，到最后也就沒這一回事兒了。”
“命中注定是不該上市不能上市，所以就不該強求。”譚長安說。
確實賭過，我太傻了
贏了錢見人就給10萬，大家一聽我贏都來了
提起譚長安這個人，賭，是個繞不開的話題。
在百度等搜索引擎搜索關(guān)鍵詞“譚魚頭”，彈出來的第一個詞組就是：譚魚頭老板澳門輸光。譚長安分析“做垮”譚魚頭的原因是想上市，而在很多分析文章里，譚長安賭博成性，才是造成譚魚頭隕落的直接原因。
我是如何把近百億資產(chǎn)譚魚頭做垮的
百度搜索“譚魚頭”，關(guān)聯(lián)詞跳出“譚魚頭老板澳門輸光”
根據(jù)南方周末的報道，譚長安還曾出現(xiàn)在現(xiàn)已關(guān)閉的澳門追債網(wǎng)站“美好世界”上，被追討2000萬元賭資。
對于這種說法，譚長安表示不可理喻。
“賭確實賭過，這個我沒法兒避開。”有意思的是，譚長安的重點并不是講述自己“不賭”，而是強調(diào)自己的“戰(zhàn)績”：
“并不是像傳的那樣，賭得身家全無。實際上我是贏的。”
談到這個話題時，譚長安表現(xiàn)出明顯的激動，伸出手向在場的每個人展示“給錢”的動作：“當時我的朋友都愛跟我一起去賭場，我贏了見人就發(fā)錢。比如給你10萬，給他20萬的，大家一聽說我贏錢就都來了。”
那追債網(wǎng)站上的賭債是怎么來的？
譚長安說，很多一起去賭場的朋友，會從他那拿籌碼去賭。“相當于本金給你300萬，他拿500萬，但后面就不認賬了，收不了錢了，賬就算在了我身上。”
除了賭場上的大方，譚長安說自己平常也這樣。“我的員工從頭到腳都是名牌，襯衫、西裝、皮鞋，都是我買的。一年買衣服都要花幾百萬。”
“我太傻了。”譚長安說。
大概也是由于大起大落的賭博經(jīng)歷，譚長安說自己對錢沒什么概念。如同被網(wǎng)友調(diào)侃“凡爾賽”的馬云一樣，在與紅星資本局的聊天過程中，他多次強調(diào)：“我對錢都不太在乎”“掙多少錢不重要”。
“賺錢不是人的最終目的，還是要讓自己活得輕松、快樂。”
跟他輝煌時期意氣風發(fā)的照片相比，如今的譚長安已是大腹便便。談吐也很隨意，跟一個普通的發(fā)福中年人并無兩樣。采訪后和譚長安閑聊，他說起如果沒有這場采訪安排，本來準備去市場上買火鍋底料里的干辣椒，“他們這些年輕人買不來。”
只是不知道，如今在市場上挑選著干辣椒、干花椒的譚長安，想起曾經(jīng)澳門賭場的紙醉金迷，想起KTV和夜總會的觥籌交錯，會不會覺得恍如隔世。
最窮時兜里一塊錢都沒有
最主要的還錢方式是變賣固定資產(chǎn)
不論是賭債、擔保貸款、還是為了上市擴張留下的債務……如今，譚長安也已開始上演自己的“真還傳”。
諸多公司吊銷后，成都譚魚頭投資股份有限公司（以下簡稱“譚魚頭投資公司”）是現(xiàn)在譚長安旗下最重要的一家公司。
根據(jù)天眼查APP，這家成立于1997年的公司，2017年已成為最高人民法院公示的失信公司，先后7次被列為限制高消費企業(yè)；51次因勞動爭議、借款合同糾紛、民間借貸糾紛等原因被起訴；2019年、2020年都因未按規(guī)定提交年度報告信息而被列入企業(yè)經(jīng)營異常名錄。
按譚長安的說法，譚魚頭投資公司也承擔著譚魚頭最重要的歷史遺留問題：債務。
譚長安說，公司的債務問題自己不清楚具體的情況，這家投資公司一直在處理中。而最主要的“還錢”方式，則是變賣以前的房產(chǎn)等固定資產(chǎn)。
至于譚長安自己，也早已成為了一個“老賴”。
紅星資本局注意到，他已先后10余次列入失信被執(zhí)行人。最近的一次，是今年6月3日。
我是如何把近百億資產(chǎn)譚魚頭做垮的
6月3日，譚長安再被列入失信被執(zhí)行人”
但還欠了多少錢、是否被限制高消費，譚長安表示都“不知情”，并稱自己一直都不坐飛機頭等艙、動車一等座，“這對我的生活沒什么影響”。譚長安說，這些都是由譚魚頭投資公司在處理，“按正常程序走吧，該還的就還。”
不過，在香港生活期間，譚長安也遇到過非常窘迫的時候，“最窮的時候，兜里一塊錢都沒有。”
但即便如此，由于長期以來都立起了“大方”的人設，譚長安拉不下臉找別人“支持”。“大家都覺得譚長安是個大老板，怎么會沒錢呢？”
盡管聲稱毫無影響，但在交流中紅星資本局了解到，譚長安的兩個手機號都設置了“白名單”，其他的電話打不進來。至于這樣做是不是為了避免債主的追討，就不得而知了。
海底撈的服務非同小可
“這種一般是在夜總會才能享受的待遇”
雖然不在成都，但譚長安對目前市面上主流的火鍋品牌也很關(guān)注。
在他離開成都的6年時間里，發(fā)源于成都簡陽的火鍋連鎖企業(yè)海底撈，于2018年上市。而魚頭火鍋同一賽道的哥老官重慶美蛙魚頭等企業(yè)也已成為網(wǎng)紅店，在上海等城市火得一塌糊涂。
譚長安認為，海底撈的成功是必然。
“譚魚頭在做連鎖、開得很火的時候，海底撈在西安還只是有一個店，那個時候它的收入是不太好，跟我們沒法比。但在那個時候它就強調(diào)服務至上，做得非常優(yōu)秀。”
譚長安說，自己第一次去海底撈，從衛(wèi)生間出來時，門口的服務員迅速遞上一張擦手紙，讓他覺得震驚，“這種服務一般是在卡拉OK、酒店、夜總會才能享受到的待遇，居然在一個餐館里面能享受，這個服務非同小可。”他認為，海底撈在后期能贏得市場，是有一定道理的。
但談起“網(wǎng)紅店”，他卻又不太認可。
他認為，網(wǎng)絡時代的很多“網(wǎng)紅”火鍋店，已經(jīng)跟譚魚頭鼎盛時期做的事情是“兩個概念”。“現(xiàn)在吃火鍋不單是為了味道，而是首先你這個店里有沒有一些標新立異的東西讓他們想要‘打卡’。”
“從這個角度看，中國的餐飲不是在前進，而是在倒退，我也不贊成這樣做。最重要的還是品質(zhì)，以及服務等其他環(huán)節(jié)。”
不認可卻在努力靠攏
有專人幫忙拍視頻
但點贊量一路陡降
一方面不認可網(wǎng)紅，另一方面，譚長安又似乎在努力朝“網(wǎng)紅”靠攏。
2020年11月24日，譚長安在抖音更新了第一條視頻。10個小時以內(nèi)，視頻就得到了上萬的點贊、幾千的評論量。
我是如何把近百億資產(chǎn)譚魚頭做垮的
譚長安的抖音主頁
為何要在短視頻平臺發(fā)視頻當“網(wǎng)紅”？
在他自己看來，自己17歲當兵、8年后轉(zhuǎn)業(yè)、創(chuàng)辦譚魚頭成為第一家“火鍋連鎖”……這些經(jīng)歷和故事都很豐富，把這些經(jīng)驗分享給大家，可以讓大家“少走彎路”，“吸取一些有用的東西”。
雖然并不承認想“當網(wǎng)紅”，但紅星資本局注意到，譚長安實際上也是在為“重出江湖”做準備。
譚長安說，今年回成都，是因為受一些朋友、原來的譚魚頭高層的邀請。“再加上他們很多人的小孩找不到創(chuàng)業(yè)方向，我就幫他們一起做了。”紅星資本局發(fā)現(xiàn)，原先位于成都雙楠的一家火鍋店，現(xiàn)在正改頭換面為“譚魚頭”店招，也正在進行魚頭火鍋的試營業(yè)。
他介紹，現(xiàn)在自己沒有任何股份，而是作為職業(yè)經(jīng)理人，給這些朋友“打工”。
除了發(fā)短視頻，他也在開始研究店鋪的裝潢、食物的擺盤等形式感的東西。“做餐飲20年，這些形式上的東西還是很簡單的。”譚長安說。
對于未來的預期，譚長安很有信心：“現(xiàn)在要做得好的話，應該比以前做得更大。”
紅星資本局注意到，在他試營業(yè)的新店中，一邊的墻上是黑白的人像攝影，一邊是譚長安和明星的合照。與早期譚魚頭富麗堂皇的裝潢，已不是一個風格。